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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农业规划设计思想渊源与研究进步

时间:2017/11/25 15:18:35来源:陕西现代农业科技网点击:1783

  城市农业是在城市内部及周边地区开展的各种形式的种植、养殖及相关活动,它们融入城市的经济、生态系统,并与之相互影响[1-2]。城市农业要求组织好与城市既有要素的关系,以便提供适当的发展空间,而这要通过对城市物质空间的规划设计来实现。规划设计作为一种能够促进城市与农业积融合的技术手段,一直以来得到各域城市农业研究者的高度重视和积呼吁[3]。事实上,城市物质空间的规划设计理论很早就对城市环境中的农业活动进行过关注和思考,然而遗憾的是,这些智慧被主流思想长期忽视。近年来,随着国际上城市农业研究与实践的兴起,城市农业规划设计的思想和实践又形成了活跃的局面。

  一、城市农业规划设计的思想渊源

  1.20世纪上半叶现代城市规划理论构想

  现代城市规划经典理论对城市农业问题的关注,有着浓厚的社会背景。18世纪后期至19世纪上半叶,出于救济和安抚失地农民及城市劳工的目的,英国一些慈善机构和资本家在城郊募集部分土地,并划分成小块进行廉价出租,形成了份地农园(Allotmentgarden)这种小规模的城市农业形式[4]。19世纪中后期,份地农园在欧洲一些国家逐渐兴起并影响至北美。二战期间,欧美国家城市农业达到了繁荣的峰,例如美国,先后出现了大规模的自由农园、救济农园和胜利农园运动。1944年,美国2000万块胜利农园生产的农产品,满足了44%的食物需要[5]。尽管城市农业随着危机的缓和逐渐衰退,但总体上看,其发展规模较大、参与度较高,形成了相当深厚的社会基础,这必然对亲历其中的城市规划先驱们的思想产生重大影响。关注城市农业、思考城市与农业关系的文献在现代城市规划理论探索中并不鲜见。1898年,埃比尼泽•霍华德提出的田园城市理论与当时英国的份地农园有着密切关系[6]。在田园城市中,霍华德把零散分布的份地农园整理成宅地农业和环城农业两种类型:在城市外围,5000英亩的永久农地环绕1000英亩的城市进行布局,形成了固定的土地配置模式;在城市内部,5500块独户住宅用地平均每块有20×130英尺(约6×40米),建房之余,足够进行养活5口之家的农业生产。为了构建一个尽可能自给自足的城市,霍华德调农产品直供城市市场的重要性,并对食物加工、运输、城肥返田等作出了全面计划。他指出,通过居住与工作、生产与消费的紧密关联,每一个农民都能在家门口获得市场,城市居民也无须为农产品支付过多的额外运费,城市垃圾可以很快地返回土地增加其肥力而无须支付昂贵的铁路运费[7]。柯布西耶这位坚定的现代主义旗手,对城市农业的思考达到了广泛而多样的程度,不过他遵从另一套逻辑。1922年,柯布西耶在“当代城市”方案中构想了多种形式的城市农业:紧靠城市起防护作用的大规模农田、郊区独立住宅区中的集中式社区农园、城市中心区集合住宅(细胞或蜂窝式街坊)中的空中农园及公共绿地上的果树和果园[8]。柯布西耶对份地农园以户为单位的农地配置方式提出了批评,认为这种方式只是收获“一篮苹果和梨子、一些胡萝卜、一些炒蛋用的香芹,等等,微不足道”。为了创造新型社区农园,他主张从每个住宅地块中拿出150平方米合并为公共商业菜园,并提议以职业农民为主,采用现代技术集中管理和生产[9]。柯布西耶还构想了一种带有悬挑花园的两层别墅叠加而成的高层公寓,以便用“垂直田园城市”取代霍华德水平向发展的田园城市。除了霍华德和柯布西耶之外,其他现代主义大师也从不同的角度对城市农业提出了构想。赖特在1935年提出的“广亩城市”中,为每户配置了1英亩的土地,晚年出版的《活的城市》收录了他提出的一种城市农业规划布局模式,与今天北美郊区的住区农业非常相似[6]。德国景观建筑师麦基(L.Migge)把城市农业提升到政治和民族的高度加以认识,他主张德国所有的社会和经济问题都可以通过创建大量的园圃和公园来解决,其中重要的是小而密集的菜园[10]。德国现代建筑大师、包豪斯学院教授希伯赛默(L.Hilberseimer)改进了霍华德田园城市中城市与农业间半集中化的包围关系,以小尺度和分散的农业空间嵌入工业化城市的土地利用中,以实现更加交融一体的格局[11]。尽管当时的城市农业规划思想并没有发展出真正适合生态时代的城市新范式,但这些探寻城市根本走向的经典理论,却为当今学者研究城市农业、探讨其规划设计模式提供了宝贵借鉴。霍华德立足城乡融合,把农业和食物问题作为关键要素纳入田园城市的整体构想中,展开了现代城市规划理论系统的思考,为当代城市农业规划设计奠定了部分思想框架。柯布西耶、赖特等所提出的富创建性的城市农业形式,则实质性地成为当今一些“有农”城市形态的早期范本。

  2.1970年代重建住区农业的思想与实践

  二战结束后的20余年间,欧美国家经济复苏、城市快速重建,大幅提高的农业工业化生产水平使得食物供应充足。城市居民手中的农园土地开始被收回并大量用于城市建设,私家后院和保留下来的少数公共园地,也从种植果蔬普遍转向发展装饰性绿化和休闲活动的空间,城市农业从城市空间和人们的思想意识中迅速消退[5]。然而,战后城市重建对社区造成了严重的冲击,城市中心衰落、大量物业空闲;同时,工业化发展的环境弊端在1960年代开始显露,引发了发达国家对城市生态问题的思索。于是,城市居民和政府的城市农业记忆被重新唤醒,城市农业的思想和实践探索再度复兴。在城市中,社区花园、份地花园等形式的小规模农业成为社区重建的重要部分,并持续发展至今,为当前城市农业研究奠定了广泛的实践基础;在乡野间,出现了一些在住区上重建农业、构建生态友好型生活方式的理论和实践。这些共同构成了1970年代生态城市探索中较为显著和普遍的特征[12]。澳洲生态学家莫林森(B.Mollison)与霍姆格伦(D.Holmgren)受澳洲热带雨林植物群落互助现象的启发,于1978年次提出“永续农业”(Permacul-ture,由永久Permanent和农业Agriculture组合而成,台湾译为朴门永续设计)的思想,发展出一套整合农业与住区的规划设计方法,是城市农业发展历程中的一个典范。永续农业是一套模拟自然系统的综合设计体系,其要旨是把人、建筑、农业、动植物等各种社会及环境要素融为一体,构成相辅相成、循环交换、“高效率、低维护的生产组合”[13]。在永续农业的完整结构中,农业和食物占据重要位置,它们不仅与其它要素共同完成复杂的生物和自然过程,还提供了一种低熵、高伦理的生活方式———“不再需要赚大钱,因为你周围到处是食物,也没有任何能源成本开支”[14]。永续农业的思想,是希望通过生产、生活与生态的一体化来创建“永久的人类文明”。

  1970年代末,科贝特兄弟(J.Corbett和M.Corbett)在加州戴维斯设计并建造的乡村家园,延续了传统村落的空间格局和尺度,把被动式太阳能利用、良好的步行环境、自然排水和“食用景观”有机地整合成一个完整的系统[12]。70英亩的总用地中,有四分之一专用于小规模农业,包括两个葡萄园、两个社区菜园和几处果园,食用植物占全部绿化的55%,使得果蔬自给率达到了25%。生活中,居民还普遍利用自家有机废物进行堆肥,大大减少了垃圾排放[15]。乡村家园注重培育土壤,把农作物视作更有效的绿化方式,通过细心构建环境要素之间的交互作用来创造健全的整体系统,这一点与永续农业的思想十分相似。建筑生态学的创立者索勒里(P.Soleri)于1970年开始的阿科桑底生态实验,“尝试把食物生产融入城市设计”。他保留了上的土地用于农业,建设23个果园台地,引入“生产性植被”[16],在建筑中大量设置南向附加温室,这些温室在长年种植蔬菜的同时,还能够收集太阳能为建筑供暖[17]。坎菲尔德(C.Canfield)于1974年提出的共生社区(Symbi-oticcommunity)思想,在自然承载力的约束下构建与生物圈的共生关系。在塞罗戈多社区规划建设中,他保留肥沃的农地和林地,把社区、农场和森林联接成整体,并严格践行生态林业和有机农业,让社区居民参与生产并自给自足[12]。1970年代西方出现的各种早期生态城市探索方案,往往置身于乡村或自然环境中创造自给自足的住区,农业重回住区遂成为这些思想倾向的自然选择。尽管这些探索的关注点主要停留在住区层面,其方法对于庞大的城市系统来说也尚须调适,但由于其与当今城市农业思想有着更加接近的背景和愿景,因而成为CPULs、农业城市主义等思想重要的养分来源之一。

  二、城市农业规划设计的研究进展

  城市农业思想在1970年代的涌现,只是其在乡村环境和住区层面上的一度繁荣。事实上,整个20世纪中后期,欧美城市规划设计的主流思想,少关注城市农业问题,因而留下了令人尴尬的空白。关于这一点,美国学者珀秋卡奇(K.Pothukuchi)、查尔斯(W.Charles)等人进行过深入的总结分析[18-19]。在资源与环境危机日益严重、可持续发展成为普遍共识的今天,城市农业内在的多重价值和曾有的智慧之思,再次受到瞩目。以可持续发展为宏愿的当代城市规划、建筑及景观设计,很快就与国际组织的城市农业研究与实践相融交汇,进入了的繁荣期。当代城市农业运动和思潮的再次高涨,与城市和农业在长期工业化进程中积累的负面影响有着直接的关系。一方面,城市的本位思想及掠夺式发展模式,严重忽视了供应食物等人类生存必需品所须付出的环境代价,因为城市食物系统的生态足迹占到城市总生态足迹的三分之一以上;另一方面,现代农业高度依赖石油、化肥和农药投入,同时也是高度商品化的产业,其跨越区域和国度的庞大产品分销系统也要完全依赖于矿物燃料,资本控制下的工业化食物体系严重影响到公民的食物安全。在这一背景下,重新发展地方农业,赋予市民参与农业生产、消费适宜食物的权利,成为欧美城市的一种普遍觉悟,从而激发了大量以城市农业为主题的创新性思想探索和规划设计实践。

  1.城市农业规划设计的理论研究当代城市农业规划设计的理论研究可以分为两类,类是以城市为研究对象,把城市农业作为重要要素纳入到城市整体理论建构中,偏重在理念层面上构建城市农业规划设计的价值基础;第二类是以城市农业为研究对象,较为完整地提出城市农业规划的设计方法,包括空间系统研究和技术系统应用两个方面。类理论研究出现较早,相对独立于当代城市农业理论体系之外,并以共同的思想动力与之保持呼应。1987年,国际生态城市建设理事会主席瑞杰斯特(R.Register)早提出了生态城市的概念,在伯克利的城市研究中,他把农业视为“决定伯克利城市命运的关键之一”,提议成立城市农业部来帮助人们自己种植,“把无法由私人实施耕种的城市土地投入到食物和木材生产中”,以便发展各种尺度和形式的城市农业[20]。1995年,加拿大景观学家霍夫(M.Hough)将城市农业与水、植物、野生动物、栖息地和气候并列为兼有自然过程和城市过程、应当主导城镇规划的城市环境要素,从而把农业问题嵌入城市整体思考中[21]。2004年,吉拉尔代(H.Girardet)以生态足迹理论解析城市这个人类主要栖息地面临的人口、资源与环境压力,提出以能源、资源和食物作为“城市空间规划的主要参考框架”,来“重新设计人类住区系统”,以便构建代谢良好的“再生城市”[22]。第二类理论研究更多地受当代城市农业理论的影响。在欧洲,英国布莱顿大学建筑系教师维尔容(A.Viljoen)与建筑师波恩(K.Bohn)编辑出版的《CPULs连续生产性城市景观:为可持续城市设计城市农业》一书,跨学科地汇集了众多学者的相关研究成果,提出将城市农业融入城市公共空间并加以连贯,作为可持续城市基础设施的一个基本要素[6]。维尔容次提出了城市农业设计较为完整的方法,“为建筑学打开一个新的域”[8],对其后的研究产生了广泛的影响。荷兰发达的农业产业和农业技术为城市农业的创新研究奠定了基础,瓦赫宁根大学建筑系的提莫伦(A.vanTimmeren)与建筑师洛灵(W.Roling)提出可持续植入理论,将城市农业作为功能组件嵌入城市基础设施系统,构建分布式“关键流”代谢循环技术体系[23]。2009年,荷兰建筑师格拉夫(P.deGraaf)以其导的“食用鹿特丹”研究项目为依托进行城市农业的设计探索,从空间、技术和社会三个层面进行整合,提出了针对鹿特丹城市特征的五层次空间布局构想[24]。在北美,新城市主义旗手DPZ和加拿大HDLa-narc事务所在2008年共同组织一次设计工坊后,分别提出农业城市主义的思想,重新思考城市居民与土地、食物及社区的关系,并把食物生产的需求从各个层面融入城市结构,初步形成了一种新的城市设计理论。DPZ的主要贡献在于针对美国城市特点建构起贯通城乡的城市农业空间规划布局方法[25];HDLanarc则重点解决了纳入城市农业的市政基础设施的技术整合方式及空间设计方法[26]。同年,爱荷华州立大学景观学系的瓦格纳(M.Wagner)等在CPULs的基础上,提出将食物系统与城市空间连接成点、线、网的食物城市主义概念[27]。2011年,澳大利亚维多利亚生态创新实验室又提出了食物敏感型规划与城市设计(Food-sensitiveplanningandur-bandesign,FSPUD)[28]理论。

  2.城市农业规划设计的实践探索城市农业规划设计理论研究往往结合设计实践进行成果表述,上述城市农业设计理论都进行了相应形式的设计实验。但目前设计实践数量仍然较少,更普遍的是从设计着手,较为具体地探索城市农业在各个层面的规划设计方法。1999年,香港大学的弗朗西斯(F.Francis)结合华南沿海某建筑设计方案,提出整合生态建筑与城市农业的设计理念和方法,是较早把建筑与农业联系起来的案例[29]。2000年,加拿大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生物学教授戴斯博米尔(D.Despom-mier)次提出“垂直农场”的概念,随后又不断深化技术系统,与建筑师合作提出了一系列概念设计方案[30]。英国建筑师林纯正(CJLim)从2001年起,在设计实践中以创新生态城市模式为目标,探索城市融合农业的设计方法,提出了包括深圳光明智慧城市在内的一大批城市设计方案[31]。荷兰建筑事务所MDRDV于2001年提出的“猪之城”垂直养猪场设计方案,亦是国际上较早的设计案例[32]。2004年,在加拿大国际发展研究中心的赞助和联合国发展规划署的导下,加拿大麦吉尔大学建筑学教授布哈特(V.Bhatt)开始负责为期三年的“创造食用景观”(MakingEdibleLandscape)项目,在发展家进行融合农业到低收入住区的设计实践[33]。非盈利组织“纽约太阳”的创始人开普罗(T.Caplow)于2005年开始探索将农业与建筑相结合的生态技术方法,提出建筑农业一体化的设计理念,开发出集成雨水收集、光伏发电的Brightfarm建筑立面垂直栽培系统[34],并计划在2020年设计提案中进行验证。2008年以后,城市农业规划设计,尤其是建筑与景观设计域的实践探索进入爆发期。在宏观层面,德国联邦教育及研究部与摩洛哥本地专家合作,开展卡萨布兰卡大都市区“未来超大城市的可持续发展”研究计划(2008-2013年),把城市农业作为气候优化的整合因子和生产性绿色基础设施(PGI)纳入该地区的城乡空间结构中[35]。在微观层面,出现了WORK建筑师事务所的PS1公共农场景观装置[36]、Vincent的蜻蜓垂直农场、SOA建筑师事务所融农业生产与居住空间为一体的生命之塔、赫尔佐格与德梅隆联手威廉•麦克唐纳进行的2015年米兰世博会总体规划[37]等一大批以城市农业为主题的探索性设计。

  三、结语

  在国外现代城市思想发展史中,城市农业规划设计的思想探索主要出现在经典现代主义时期、1970年代生态思想启蒙时期及当代可持续发展观占主导地位的时期三个历史阶段。无论是20世纪上半叶现代城市运动中的城市农业构思,还是1970年代生态城市运动中的重建住区农业思想,都是回应人居环境面临的重大挑战,从根本上反思城市化道路的结果。前者为当代城市农业规划设计提供了一定的理论基础和形态雏形,后者则提供了更为贴近的指导方法和实践经验。当然,当代城市农业回归的背景,又与前述阶段有一定的差异,其思想基础也较多地吸收了景观生态学、农业生态学等当代理论成果。当代城市农业刚刚开始走向与城市、建筑和景观规划设计的融合,即已显示出良好的适应能力和较大的发展潜力,显然已经成为一个新的理论前沿和实践热点。当前,人口持续剧增,城市化进程不断加快,人类发展面临着前所未有的社会、经济与环境压力,城市在人类住区系统中越来越占据主导地位。“谁、以何种方式进行农业生产来养活城市”这一曾经“紧迫的城市问题”,在乡村人口比例下降、现代石油农业失败的大背景下,或许将再次成为城市发展无法回避的重大命题。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欧美城市农业规划设计的思想发展历程能够带给我们许多有益的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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